【越界】【夏邱无差】
在距离邱子轩学测开始将近一个月的时候，夏宇豪单方面宣布进入了“学测全面戒备计划”，这个傻x的计划（邱子轩的原话）—— 更正，邱子轩的原话是：这个幼稚！无聊！而且傻x的计划 —— 简单来说就是夏宇豪对邱子轩进行全方位躲避 —— 至少在邱子轩眼中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夏宇豪把邱子轩拉回家，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自从跟家人坦白后，他们的晚餐时光基本在邱家度过，邱倩如已经从一开始的每天举着碗要邱子轩投喂到现在完全忽略他们，可见夏宇豪已经非常完美地融入到邱家的生活。
他们偶尔也会在夏家进行晚餐，基本是夏妈妈有空回家吃饭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夏宇豪会提前给邱子轩发短信，然后他们会在放学后到夏宇豪楼下的超市进行食材选购，最后在夏主厨操刀、邱学徒打下手的情况下赶在夏妈妈回来前把晚饭做好。
这么说来，今天并非一个普通的夜晚——因为夏妈妈不在家——但邱子轩在食物的诱惑下，并没有发现这个隐藏的关键点。
尽管他仍非常疑惑：“为什么今天这么丰盛？”
他抬头看夏宇豪：“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
夏宇豪一边解围裙一边回复他：“神经。我能做什么？”
邱子轩已经迫不及待地起筷了，他一边吃一边敲碗：“那为什么今天对我这么好？”
未等夏宇豪回答，他又对嘴里的菜发表评论：“唔！这个好吃！”
夏宇豪坐下来托着腮看他，他实在是太喜欢看邱子轩沉迷在美食时的表情了，为此他甚至去报了培训班 —— 当然是瞒着邱子轩的，虽然他知道瞒不了多久。
“我平常对你不好吗？”他指控着邱子轩。
邱子轩已经完全埋在食物中了：“也很好啦，不过今天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哪里奇怪！我就是想着你快学测了，提前奖励你一下而已。” 也许是食物太好吃，也许是夏宇豪说得太理所当然 —— 当然也可能是他笑得太好看 —— 邱子轩竟然就这样相信了。
“靠！” 回想起那一天，邱子轩就忍不住在心里骂。
自从那个晚上，夏宇豪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说消失并不准确，他仍能享受到夏宇豪提供的诸如早餐、午餐、下午茶、按摩tips…… 说到按摩tips 他就更生气了！那顿晚餐过后的第二天，他没能在早上出门时遇见夏宇豪，反倒是邱倩如黑着一张脸站到了他面前，把一个便当盒往他手里一塞就跑了。
他打电话给夏宇豪，毫不意外地无法接通。
临近第一堂课开课的时候，他终于收到夏宇豪的短信了，内容非常简短：子轩，你学测之前我们不要见面了。
如果不是上课铃响了，邱子轩可能就冲出去捉人了，但他最后只是捏了捏手机，黑着一张脸上完了整堂课。
那一天 —— 据贺承恩回忆 —— 是黑暗的一天，邱子轩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贺承恩尝试过几次去逗他，无一不被他锋利的眼神砍了回来。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嘲笑邱子轩：“怎么？终于跟夏宇豪掰啦？我就说你们天天这样闪瞎我们会遭报……” ‘应的’两个字他没说完，因为邱子轩盯了他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然后扯了个冷笑：“呵。”
贺承恩最后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并在何小小鄙视的眼神中进行了深刻的反省。
邱子轩忍了一天，他不知道夏宇豪发什么疯，但他在恢复冷静后，尝试着给夏宇豪打电话 —— 当然无法接通，然后他发了短信：“你什么意思？”
随后又觉得这可能太过于兴师问罪，于是又补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夏宇豪的回复依然简短：“你要学测啦，好好学习，不要整天想着玩手机啦。”
邱子轩反反复复将这句话看了好几遍，他甚至怀疑夏宇豪是不是被什么上身了，最终他把疑惑倾吐于贺承恩，贺承恩看完短信表示：“这不是你平常的语气嘛。”
邱子轩的脸更黑了，但他没有再打电话，也没有发短信——不就是好好学习，谁不会？
事情诡异地进行到了第二天，由于邱子轩的脸色实在难看，邱倩如趁他不注意时偷偷把便当盒往他书包一塞就当了事。
昨晚邱子轩吃完饭回房自习，刚开始是看不进去的，专注起来倒是连时间都忘了 —— 也可能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可惜夏宇豪没放过他，短信准时9点45分到达：“睡觉啦睡觉啦，邱子轩睡觉啦~” 邱子轩看了一眼没回。
没过几分钟邱倩如来敲门了：“哥？有人叫你睡觉。”
邱子轩没开门，他盯着门缝好一会，把灯关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爬上床睡去 —— 这是他们交换手机号后第一个没有互道晚安的夜晚。
邱子轩中途醒过来翻了翻手机，夏宇豪还是有给他发晚安的，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一会，把手机一盖，又闭过了眼。
夏宇豪倒是一直抱着手机，中午过后邱子轩就再没联系过他，他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自己也睡不着，认命地爬起来看书去 —— 最近他很热爱学习。
邱夏两家至今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是邱子轩拒绝的，他说：“等夏宇豪上了大学先吧。”
夏宇豪当时筷子都撂了：“要是考不上呢？”
邱子轩细嚼慢咽地吃完半碗饭才转过头回答他：“呵。”
自此，夏宇豪开始热爱学习，夏妈妈乐见其成。
中午吃着夏宇豪做的便当 —— 邱子轩曾一度想扔掉，但可惜他是个注重心意的人 —— 邱子轩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惹夏宇豪生气的事情。
他反思了一个午休时间，还真的找到不少可能的点，一转头，看见夏宇豪沿着楼梯飞奔而去的背影……
邱子轩捏了捏手上的便当盒，他想如果这是个排球，他当场就对着夏宇豪的脑袋来一个跳发。
放学的时候邱子轩去夏宇豪的教室找过，一如昨天得到的回复：“一响铃他就冲了出去了。” 晚餐过后邱子轩把复习资料摆在一旁，盯着手机看了一会，给夏宇豪发了条短信：我腿抽筋了。
夏宇豪的回复很迅速，他给邱子轩发了N 条短信加视频——关于按摩的。
邱倩如的响应也很迅速，她抱着一沓媲美邱子轩复习资料厚度的文稿敲了门，邱子轩翻开看了看——关于按摩的。
邱子轩把那沓文稿塞进了抽屉，开始了今天的复习。他的腿没有抽筋，也不痛，就是心里不太舒服。他看了看手机，决定直接关机。
第三天的时候邱子轩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在一节自习课上偷偷跑到了夏宇豪教室外，准备等他一下课就捉人，可惜只遇上粘在一起的王家兄弟。
他看了一圈教室，问王振文：“夏宇豪呢？”
“哈哈……” 王振文还在尴尬地挠头，后边王振武帮他回答了：“他说他不是逃课。”
邱子轩的脸当场就黑了，他盯着王振文：“让他回来。还有，告诉他，我不会再来。”
邱子轩走后王振文撞了撞王振武：“你干嘛？” 王振武看着他：“一个谎要100个来圆，你怎么帮他？”
邱子轩自那次之后没有再去找过夏宇豪。
忙碌是个好东西，时间在它的碾压下变得轻薄且细碎。
邱子轩依然没见到夏宇豪出现，他倒是不慌了，每天正正常常地吃着夏宇豪的便当，还会跟邱倩如反馈今天的饭菜味道如何。
少了夏宇豪在身边的吵闹——又或者说多了夏宇豪腾出来这些的宁静，邱子轩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认识夏宇豪之前的那样。
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复习计划，在计划表上按部就班地打上一个又一个勾。
转眼间学测就到了眼前，学测的第一天，邱子轩拒绝了爸妈的陪考提议，自己早早出门去了考场。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夏宇豪这一路鬼鬼祟祟地跟着，搞得他在脑海里复习的内容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他叹了口气：“不是躲我躲得很起劲？跟来干嘛？”
路边的细叶榕下探出了一个人头，夏宇豪慢慢地把身体挪了出来：“我……我有些担心……”
邱子轩看着他：“哦，现在才来担心？”
他看着夏宇豪低着头不说话，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委屈，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
夏宇豪抬起头看着他，好一会才扁着嘴说：“我一直都不想跟你吵架。” 邱子轩不知道为什么气就消了一大半，他对夏宇豪挥挥手：“过来。”
看夏宇豪站在原地没动，又补了句：“我告诉你，我心情不好很可能考……”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宇豪抱了个满怀。“你别乱说话，你一定会考得很好的。” 夏宇豪的声音闷闷的。
邱子轩抬手看了看手表，剩下的那点气也消了。时间还很早，才7点多。
他今天起得早，一半是兴奋、一半是焦虑，中间可能还夹杂了些委屈。
现在想一想，夏宇豪能跟他一路，估计更早就在他家楼下等着了吧。
他拍了拍夏宇豪，拉着他找了个距离考场近的地方坐下，才开始检查书包。
他把东西一样样翻出来，夏宇豪便一样样接过去，等包空了，又一样样从夏宇豪身边拿回来塞进去。
他边塞边问：“怎么过来的？”
夏宇豪顺手给他递了一支笔：“妈昨天说你不让她们陪，所以我就来了。”
邱子轩看了他一眼：“不躲我了？”
“我没躲你。”夏宇豪撇撇嘴。
邱子轩拿笔指着他：“夏宇豪，我很严肃地告诉你，你再惹我我真的会打你的。”
夏宇豪第一次表白的时候，邱子轩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大，直接把人骂了一顿。
在一起后夏宇豪曾几次有意无意提起这事，邱子轩看着每天黏在一起的王家兄弟，很好地反省了自己。
当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排球赛，他想趁着这次机会检验自己的成果、更想证明自己，满心的兴奋、紧张。
更重要的是，他把夏宇豪当成了“懂他的人”，他在不自觉中把这个人划进自己的地盘，把自己的思想灌输于他，自以为他的想法跟自己一样，所以当夏宇豪在如此“不恰当”的时机摊开一切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受到了背叛。
他后来回想自己的行为，确实很伤人。
在一次的天台午餐约会期间，他郑重地就此事向夏宇豪道了歉。
夏宇豪听后愣了愣，一脸大度地挥挥手：“都过去了，提来干嘛。”
邱子轩还是很认真地看着他：“对不起。”
夏宇豪侧眼盯着地下，好一会才转头看着他：“没事。再说当时我也有错，我不该不看时机的。”
邱子轩朝他坐近了一点：“唔……怎么说都是我不对，我太激动了。”他说：“下次这样，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我就告诉你让你别惹我，我们冷静一下再说话好不好？”
夏宇豪整个人都坐直了：“怎么冷静？”
邱子轩看着他的反应笑了起来：“就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冷静啊，你想到哪去了？” 他伸手撸了一下夏宇豪的头毛。
夏宇豪现在听到这话，神色都严肃了起来，他张张口想反驳，又想起他们的约定，没说话。
邱子轩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社会科学，他看了一眼夏宇豪：“这事没完，夏宇豪。”
他又伸手指了指夏宇豪：“你等着，我考完再跟你算账。”
夏宇豪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接下来的两天，夏宇豪就真的在考场外等了邱子轩两天。
每次邱子轩出来他都把人上下打量一番，好像邱子轩进一趟考场能缺个胳膊少个腿似的。邱子轩看他一副欲言又止，双手不自觉地搓着大腿的样子就忍不住逗他，他假装没看出夏宇豪的紧张，总摆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最后一科考完的时候，夏宇豪到底没忍住，他咽了一口口水，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怎样？”
邱子轩不露声色地摇摇头，夏宇豪的脸色就跨了，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没事，不是还有指考嘛！”
说着就想过来给邱子轩一个鼓励的抱抱，邱子轩一个侧身躲开了，看着夏宇豪错愕地愣在那维持着姿势，终于不忍心逗他了：“你以为我是你啊？”
他伸手打了一下夏宇豪的手背，声音挺大的，夏宇豪倒没感觉到有多痛。邱子轩拍完人又伸手把人拉了回来，他一边笑得很开心一边很是不屑地说：“还指考！”
夏宇豪愣了愣反应过来：“所以是考得很好咯？”
邱子轩推了推眼镜：“也没有很好啦。”
最后他们回到家里，夏宇豪喜冲冲地去跟邱爸爸邱妈妈报喜，打完电话又给夏妈妈打了个电话。
邱子轩跟在他后面笑着摇了摇头，夏宇豪高兴得好像是他自己考得很好，他对夏宇豪喊：“都跟你说了我没有考得很好。”见夏宇豪不理他，只好先回房把书包放下。
他坐下来找自己的手机，拉开抽屉就看见当初邱倩如抱过来的那沓文稿。他看着眉飞色舞冲进他房间的夏宇豪，心里默念了三次“不能家暴、不能家暴、不能家暴”才忍住了打人的冲动。
冷着脸对夏宇豪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啊，我连贺承恩都打电话了。” 夏宇豪自信满满。
他这个样子，搞得还在为夏宇豪的躲避而耿耿于怀的邱子轩像是在无理取闹。邱子轩一口气堵在胸前，本想狠狠心不理夏宇豪一段时间 —— 他知道一旦进入冷战，夏宇豪一定会反省的 —— 但这个时候他又想起王家兄弟来 —— 沟通真的很重要。
他捏了捏额头，拍了一下面前的椅子：“你坐下。”
夏宇豪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他坐下来伸手去摸邱子轩的左腿：“怎么了？不舒服吗？”
邱子轩看着他：“你之前干嘛躲我？”
“我没有。”夏宇豪下意识地去反驳，刚说完就感到气氛都变了。
“嗯，都逃课了还没有。”邱子轩把他的手拍下去。
“我真不是躲你，你不是学测嘛？” 夏宇豪把被打下来的手缩了回来，拿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其实不痛，但邱子轩抗拒的姿态让他感到不舒服。
邱子轩都要被气笑了：“哦！现在学测了还不能见人是吧？！”
夏宇豪看着邱子轩绷着脸、手用力掐着自己，他坐不住了，蹲在邱子轩面前，伸手去把他用力到手指都发白的手硬掰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不是。”
他把头伸过去找邱子轩的眼睛：“我们班有个同学摔断了腿。”
邱子轩转过头来看他，示意他讲下去。
“他们说因为他之前中了彩票，后面国文段考竟然满分！你知道他平常就王振文那种水平。”
邱子轩忍不住接了句：“王振文也不差。”
“哦，那是你没见过他国文。” 夏宇豪摇了摇头：“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近太顺了，我怕衰气传染给你，所以我去拜了菩萨，用我最喜欢的东西跟她换，让她保佑你顺顺利利。”
邱子轩愣了愣：“就这样？”
夏宇豪点点头：“就这样。”
“你中彩票了？”
“没啊。”
“那你也考满分了？”
“也没啊。”夏宇豪摇摇头。
邱子轩深吸了一口气：“那你怎么个顺法？”
然后他看到夏宇豪笑得像盛日里的向日葵，背后不存在的尾巴似是在拼命摇晃，“你不是跟我在一起了嘛。” 他说。
邱子轩终于忍不住了，他狠狠敲了一下夏宇豪的头，敲完了又给他揉了揉：“你是不是傻？”
夏宇豪把头侧趴在邱子轩的大腿上，他轻轻摇了摇头：“邱子轩，我就希望你好。希望你很好很好。”
邱子轩摸着夏宇豪有些毛刺的后脑勺，没说话。
他想这个世界以后可能还是会有人爱他，但不会是夏宇豪这样的爱了。
他的爱像夜空中的流星，像深海中的人鱼眼泪，纯粹而热烈。
他向天地、向自己、向所有人述说着他对邱子轩，对这个人毫无保留的爱意。
他把邱子轩放到了他的生命里，然后虔诚地用爱去浇灌他。
邱子轩弯下身去亲吻夏宇豪的眼角，他想：如果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那么他能用左腿换来一颗太阳，实在太值得了。
在这个冬夜里，他们拥抱、亲吻，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侣，又像一对刚刚互诉心意的爱人。
*出自Stefan Zweig 的<Marie Antoinette> 也即《断头皇后》。
